【欧洲时报申忻编译】本文作者坦尼娅·戈尔德(Tanya Gold)喜欢伦敦市中心的卡姆登,而她的脱口秀喜剧演员丈夫安德鲁(Andrew)则渴望在科茨沃尔德拥有一座乡村别墅。那么,他们最后为何住在了康沃尔郡一座摇摇欲坠的农舍?他们的关系能经受住这种压力吗?
图为本文作者坦尼娅·戈尔德和丈夫安德鲁在乡间的家门口。(图片来源:《英国电讯报》/SIÂN DAVEY)
丈夫安德鲁对空间有深深的渴望
在两年半前9月下旬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第一次见到这栋房子。它坐落在街道的一侧,所以你不能从路上直接看到它。我走在花岗岩石阶上,看到一排又长又矮的玉米穗和一栋花岗岩砌成的农舍,窗户摇摇欲坠,农舍还有一个杂草丛生的花园,里面长满了4英尺高的桔黄色花朵,看上去有些过分的鲜活。
房子的主人告诉我,这是一所幸福的房子,纽林的渔港就在它周围发展起来。它看起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地方:农场已经消失了。房子有着悠久的历史:艺术家玛丽·朱尔斯(Mary Jewels)和她的妹妹科迪莉亚(Cordelia)曾住在这里,玛丽·朱尔斯是纽林学校(Newlyn school)的学生,也是雕塑家弗兰克·多布森(Frank Dobson)的妻子。1854年,神秘号(Mystery)帆船的船员们在这里举行了一次聚会后,便开始了它前往澳大利亚的知名航行。英国诗人迪兰·托马斯(Dylan Thomas)在这里喝醉了,在客厅的地板上做了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演员罗伯特·牛顿(Robert Newton)也来过。他在1950年的电影《金银岛》(Treasure Island)中扮演高个子约翰·西尔弗(John Silver),这也是为什么人们认为所有的海盗都说着令人费解的西部口音。
这房子似乎被施了魔法。我和丈夫安德鲁结婚的前4年一直不快乐,我小时候读了太多CS·刘易斯(CS Lewis,英国作家)和伊妮德·布莱顿(Enid Blyton,英国“童话大王”)的书: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肯定会发生神奇的事情。
当我们相爱时,我心满意足地住在汉普斯特德大街的一套单间公寓里。后来,安德鲁搬进来了,但他并不满意。他在威尔特郡的一个偏远村庄长大,我喜欢伦敦的一切,可他对此深感厌恶。我对他说有一天我们会搬到乡下去,但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那时候,我们匆忙地结了婚,但并不确定这是个正确的选择。不过我怀孕了,所以我们在卡姆登的一家赌马登记处楼上买了一套小公寓。这个公寓更像是单身女人的家。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自私的。我们住在那套公寓里并不适应。每一个碗柜里,每一张床底下,东西都满到溢出来。他在阳台上给我建了一个花园,但那不是一个真正的花园。他说,那是朝北的。那里没有土壤。我深深地感觉到他对空间的渴望。
产后抑郁症让我不再喜欢伦敦
当我们的儿子出生时,我得了产后抑郁症,我不再喜欢伦敦了。我开始像他那样看待伦敦:夏天的街道上似乎散发着热气、污秽和暴力。我能从我们公寓的后面看到某个谋杀现场。受害者是一位母亲,她的孩子们把气球和爱的留言挂在栏杆上,从我的桌子上就能看到。我无法忍受坐在那里。孩子们向我们的窗户上扔鸡蛋。毒品贩子站在楼梯口。一个店主因杀害他的合伙人而被捕。一个男孩在过马路时被压死了。我开始参观当地的学校,但我不喜欢那里。学校的学生们似乎也很悲伤。有一天,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当着我儿子的面羞辱我,因为我给儿子喂了一个棒棒糖——所有的母亲都是被批评的对象——于是,我开始厌恶起卡姆登。我思忖着,也许我们可以搬到马斯威尔山。我们看了一间顶楼公寓,儿子把脸贴在窗户上说:“花园?”那里没有花园。我给安德鲁看了另一套公寓的详细情况,并试图说服他,同时也说服我自己,我们在那里会过得很幸福。他看着我说:“你不想要5间卧室和一个花园吗?”我说我也许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以为他指的是威尔特郡或牛津郡,可我不想住在那儿。村庄让我感到恐慌。我讨厌那种静谧。他知道我只想住在两个地方:伦敦北部,还有康沃尔西部。我总是带他到西康沃尔去:大西洋撞击花岗岩的声音能使我平静下来。我喜欢它的戏剧感,它的偏远和它的气候:整个冬天都在下雨,在夏天的时候,如果天气炎热,整个半岛似乎都在发光。这是一个充满戏剧和魔力的地方。康沃尔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理想化的过去时,搬到那里就像是一场时间旅行。
图为康沃尔郡纽林的港口。(图片来源:Photoeverywhere.co.uk)
克服困难 终于搬入纽林新居
纽林看起来就像儿童故事书中描绘的小镇。它蜷曲在港口上方的一座陡峭的山上,是康沃尔郡最大的渔村,在19世纪曾是艺术家的聚居地。一些卖鱼的妇人在人口普查中称自己是“艺术家的模特”。这里有一个艺术影院和一个深受游客喜爱的海鲜餐厅,在夏天你甚至找不到停车位。
我们发现了一栋坐落在带围墙花园中的房子。我喜欢房中的6个壁炉,不过只有1个能用。我还喜欢房子的乔治亚式窗户和檐口,以及古老的阿加炉具和精致的瓷砖,还有其两英尺厚的墙壁。安德鲁本想住在一个偏远的地方,有养鸡的地方,也许还有养猪的地方,但要想让我能幸福地生活至少要有一条人行道。于是,他妥协了。我们的出价被接受了,我们对在那里快乐地生活产生了各种复杂的幻想。房屋勘测报告到了,那是一封“有毒的钢笔信”(译者注:指信件的内容令笔者愤懑)。
我知道这房子很破旧——可我喜欢这样——虽然,房子的外墙全是混凝土。在那个区域,银行不能接受我们的申请,他们不会提供抵押贷款。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哭了,我们在那里的生活的梦想破灭了。而我也受不了伦敦。我已经在脑海中幻想离开的场景。我无法写作,很难听进去什么,脑子也无法思考了。
安德鲁抱着我,说他会想办法给我们搞定那栋房子。他在康沃尔石灰建筑公司找到了一位名叫萨姆·康纳(Sam Connor)的石匠。我很喜欢他。有时他的头发上还夹杂着砖石,他把车停在外面的两条黄线上,身上散发着康沃尔出生的人的那种自信。他说他会在最后期限里把我们那堵原本没钱修建的墙建好。
当时真是一团糟,但是,最终墙体被修好了。2017年12月,我们搬入了新家,安德鲁给地板喷上了漆,重新刷了房子。他把帕丁顿熊的壁纸挂在儿子的游戏室里,把他父母留给他的家具整理好。我们自建了书架,并给家具刷了一层漆。我给他买了一本如何在阿加炉上烹饪的食谱。
最初,我只是停留在幻想中,不过我是一个作家;这是正常的。后来,我真不敢相信,当我走出家门,我听到了纽林库姆河的声音,两分钟后,我发现了大海。在晴朗的日子里,你可以看到圣迈克尔山和蜥蜴半岛。几个月来,我欣喜若狂;那种感觉就像认为自己将永远快乐般的狂喜。
选择在康沃尔定居,无疑占用了作为脱口秀喜剧演员安德鲁的大部分收入。康沃尔太远,开车无法参加大多数演出;如果他在黑池参加演出,他将把大部分费用花在汽油上。此外,我很担心他会死在高速公路上,所以恳求他只去西部表演。所以我必须努力工作,我们的儿子还要上学。我想送他去鼠洞(Mousehole)的学校,因为这样会取得更好的成绩。但安德鲁说绝对不行。
儿子必须去村里的学校上学,否则除了那些因为无聊而到处与人攀谈的退休人士外,我就没有别的朋友了。所以他上了乡村学校,他很开心,而我交了很多朋友,尽管有时我觉得我对他们来说太过紧绷了。
慢慢融入当地生活 结交新朋友
因为我对别人非常好奇,但我的问题使他们厌烦,我把他们都当作新闻故事。我是一个无根的城市犹太人,所以我发现英国乡村生活充满异国情调。有些人的家人一直住在这里,有些人则和我们一样。
友谊被小心维系;我们用食物作为礼物来表达爱意,互相体谅。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否则无人帮忙。比如,去年下雪时,卡车无法从A30高速路上下来,合作商店也空空如也。安德鲁也交了朋友。他参加了当地的保守党,并邀请牧师共进晚餐。
萨姆警告我们,要注意这所房子。他说,“不要对它的奥秘探究得太深。”他的意思是:房子很旧,边缘很粗糙,对待这个老房子要温柔一点。我姐姐却用另一种方式说:“这是一个钱坑,”她告诉我,“买别的地方的房子吧。”不过,我没有理睬她。所以,在最初的几个月里,当门从铰链上脱落,险些撞到一只来访的狗,卧室窗户上的一块玻璃掉到花园里时,我笑了。我很高兴。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有时间读书和做饭。我们开车去了陆地的尽头,然后步行去了兰之素湾(Nanjizal cove),那里有一个带游泳池的洞穴,洞穴上有个裂缝,你可以透过裂缝看到外面的大海。这个裂缝叫大海之歌。我加入了莫瑞布图书馆(Morrab Library),这是彭赞斯的一家私人会员图书馆,我坐在一间摆满书的房间里,看着“西罗尼亚三世”号(Scillonian III)客轮缓缓驶过海湾。
去年春天真是太幸福了:一个朋友带我去特雷威德登花园,我们和孩子们坐在一棵巨大的木兰树下。夏天更好。我们每天都在波斯科诺,或塞内恩湾,或彭赞斯的朱比利游泳池游泳。当热浪袭来,我是新闻界最幸运的女人。当其他人在办公室里汗流浃背,挣扎着回家时,我却在水里开始了新的一天。朋友们带着他们的孩子和狗来玩。房子里挤满了人。整栋房子从来也不整洁、干净。如果安德鲁不打扫,我就不打扫,而我不打扫,他更不打扫。
他会种地、做饭、装饰房子,他像电视剧《就是威廉》(Just William)里面描述的一样,来抚养我们的孩子。他不会打扫,我想他是真的看不见泥土。我则学会了如何和这些有魅力的脏污一同生活。我的脚经常被污物弄黑。
纽林与大多数村庄不同。它是欢迎陌生人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总是有更糟的陌生人来。不过,至少我们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我们不会一年下来只住上10周,然后把剩下的时间租给那些在面包房喊着要老面面包(sour-dough)的人。我不知道我的邻居是否喜欢我。但他们很有礼貌,我学会了不像伦敦人那样辱骂那些惹恼你的人,因为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很多人在西康沃尔洗澡,因为这是地平线的终点。但你不必随波逐流。你可以住在一辆定制的面包车里,车里有一个燃木火炉;人们只会向你招招手。生活一点也不单调乏味。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一艘渔船在港口停泊,抛下了一个巨大的锚。它可能来自641年在兰兹角附近失踪的“皇家号商船”(Merchant Royal)。他们称这艘船为“海上黄金国”,因为它装满了财宝。
海港里总是有戏剧上演。有很多描写纽林的书,这里还有很多知名的渔夫,以及风暴和救援。海上太危险了,10英里内便设有两个救生艇站。我站在河上的桥上,看着天空变成黄色,下着冰雹。接着,太阳出来了散发着光芒,海湾上空出现了一道彩虹。去年夏天,英国女王伊丽莎白号航空母舰像外星飞船一样在这里停泊了数周。船长来到纽林吃早餐。我们最喜欢的酒吧——彭赞斯的“本葆海军上将”酒吧——是《金银岛》里比利·彭斯(Billy Bones)躲避高个子约翰·西尔弗(John Silver)的地方。而我最喜欢的纽林酒吧是星客栈,它看起来像女巫的房子。
爱上纽林 心情会随着季节变化
去年夏天我是如此快乐,以至于我没有意识到我本应该写作的时间,却在游泳或是坐在木兰树下度过了。我也没有意识到我让我丈夫辞掉了他喜欢的工作。秋天来了,我知道我们破产了。我们买了一栋大房子,但我没有去挣钱买新窗户和烹饪书,而是用信用卡消费。我赋予蔚蓝的大海和金色的地平线所有的信任。我生安德鲁的气,但主要是生我自己的气。我们深深地陷入在梦境的生活中。我们已经忘记了现实,当它回来时,我们尖叫着,有时还把约翰·刘易斯(John Lewis)的假乡村椅子扔向对方。一个椅子坏了,但没关系。我们不再需要通过购买仿造的乡村椅子来假装住在农舍里。至少我们现在就在农舍里生活。
如果你想搬出伦敦,我会先问你一句:你的婚姻还好吗?你真的在逃避婚姻吗?虽然我不是,但我开始讨厌这所房子。窗户在腐烂,前门从铰链上掉下来了,阁楼里有老鼠,烟囱里有海鸥。花园郁郁葱葱,荒无人烟,已经有20年没有除草了,到处都是荆棘和白蜡树,眼看就要倒在墙上了。我的恐慌达到了之前在伦敦时的高度。我很害怕阿加炉,因为它比我年头还久,可能会坏掉,还没有一个人能修好它。
为了省钱,我在一月份关掉了暖气。天太冷了,我背很疼,所以我又把暖气打开了。我开始像一个女小说家一样披着披肩四处游荡。我不得不提醒自己梳头。一连下了好几个星期的雨,房子里都是花园里的泥土。安德鲁开始与花园作斗争。晚饭时他出现了,手上布满了被荆棘刺出来的血痕。2013年纽林洪水的视频与我们有了新的联系。我们的房屋和物品保险是每年1600英镑。
但我再也不想回到伦敦了。我对这里的大海和空气上了瘾。搬来后我从来没有病过。安德鲁过去每年冬天都得肺部感染,但去年、今年都没有得过。
我也有一些安慰。我在当地的新朋友是二月份来的,她认真地看着我,告诉我这里每个人冬天都会哭。这是正常的,这就是当你回到过去时发生的事情。你依赖于季节。夏天你笑,冬天你哭。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在经济上,你过着月复一月的生活。每个人不是都如此么?
她是对的。春天来了,我又感到高兴了。我读了一篇关于搬到乡下的文章,意识到我们已经为每个陈词滥调付出了代价:我们担心钱;有时候,我们会想,我们是否真的憎恨彼此;我们做饭;我们做园艺;我们养了一只名叫维吉尔(Virgil)的狗,名字很傻,很快我们就会有小鸡了。我想给一只鸡起名叫大卫·亨-古里安(David Hen-Gurion)。
我经常回伦敦。我得去工作,但除了工作我也还是要回伦敦的。因为我需要品味生活。如此循环往复,或者参观威斯敏斯特宫,感受我曾丢下的疯狂。然后我还会迎着朝阳回来。
(《欧洲时报》英国版与《英国电讯报》联合专版;本文作者:Tanya Gold;本报编译:申忻)
(编辑:秋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