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扫墓时。以往此时，法国侨界会相约一起，商讨去华工墓地扫墓一事。去年疫情爆发，扫墓被迫停止，今年法国又因疫情封城，祭奠华工墓也只能放弃一事。弹指之间，我从事华工研究已近20年。闲暇之余，我将这些年推动一战华工所做的事情整理出来，以《结缘一战华工》之书名纪念华工这段历史。
二十二、俩位荣获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的老华工
丁伟星先生告诉我一个信息，在巴黎13区一家中餐馆里有位广东的华工后代，我马上就想到了老华工曾广培。
我按照信息找过去，果然是曾广培的堂孙曾向高，曾向高对祖父当华工的经历不清楚，他给了哥哥曾向茂的电话。曾向茂在巴黎蓬毕度图书馆附近开了一家中餐馆。我们约了一家咖啡店，在那里，我们采访了他。
曾广培，1896年出生于海丰县赤坑镇石头村。他的父亲曾纪习有兄弟四人：曾娘胜，曾广培，曾广训，曾广善。曾纪习当时为地方乡警，家庭很富有。曾广培年少时有些叛逆，不注重家产，常受父亲苔责，在一次受责骂后愤而逃往香港。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来华招收华工，曾广培便想出去闯荡一下，就报名参加了华工。他们的船于1917年出发，经新加坡时，他乘的那艘船有250人偷行上岸失踪（有可能是在越南，笔者注）。他们的线路是南下印度洋，入苏伊士运河，过塞得港经地中海抵马赛。该船后经马尔他群岛附近的航线，遇上敌潜艇，满载华工的船被击沉。
听到这里，我马上想到了运送华工的阿瑟斯号沉船。
阿瑟斯号是法国运送华工的邮轮，1917年1月6日离开香港，当时有800华工，大多广东人，船沿海岸线北上，到了上海,又有100名华工登船。南下印度洋，入苏伊士运河，过塞得港经地中海抵马赛。它在越南西贡做了逗留。1917年2月17日，航行于地中海，位于马耳他东南180海里的地方，被德国潜艇击沉，543华工丧生，232名华工被救。由于曾广培善泳，加上运气，故幸免此劫，成为这232位华工中幸运的一员。
曾广培抵法国后，大战继续在进行，他被派往大后方一间面粉厂工作，当时他年轻力壮，掮面粉不输法国人，得到重用。战争结束后，他在第5区的“中华饭店”当侍应，那是巴黎最早期的中国餐馆。后来转往“万花楼”工作，遂定居巴黎，加入法籍，与法国女子结婚成家，生有三男。他的孩子后都参加军役，曾获得法国政府颁授勋章，大儿子还在阿尔及利亚的战争中受过伤，他们就像自己的父亲，对法国曾作出贡献，并表示为自己的父亲曾为华工而感到自豪。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不久与法国建交，设立大使馆，曾广培是首批承认新中国大使馆的华侨之一，他即到大使馆转换新护照，受到使馆人员的称赞。此后每逢使馆有庆祝集会，均被邀请参加。
曾广培去国50多年，与家乡断绝联系，家人也不知其存亡。1975年法国华侨组织回国观光团，曾广培忽怀思乡之念，便参与该团回国观光，先到北京，后与粤籍同侨回广东，随回家乡探视。回乡后发觉家庭被评为地主，同辈人多已不在，唯诸侄及侄孙接待，家境萧条，恍如隔世。但家乡亲情还在，随往乡府报户口，准备多住几天。其时“左”的做法未改，乡府因其从国外回来，疑有问题，遂扣留其护照不放行，迁延多日，后得同侨寻踪来援，始得解脱，此次回家乡，实给他一不好印象。但他毕竟从大处着眼，此后他曾多次回国，对国家颇有赞助。1975年协助其侄孙曾向茂由香港移民法国,后又申请另一侄孙曾向高到法国，祖孙团聚。
１９８８年，法国政府终于授予一战老华工吕虎臣、曾广培“荣誉军团骑士”勋章，时任巴黎市长希拉克决定在里昂火车站附近（当年留居法国的华工居住地）设立纪念铜牌。铜牌于１９８８年１１月２８日揭幕，时任总统密特朗代表、法国邮电暨航天部长基莱斯出席仪式为老华工授勋。他们的事迹始见于报端，为国内外所共识。
曾广培95岁时曾回汕尾市小住，回法国时，仍表示要再次归来，但未能如愿。他于1994年11月1日,在巴黎十二区昂托纳医院谢世。11月9日下午三时在巴黎拉雪兹神甫公墓举行葬礼,侨团各界,亲朋好友,赠送挽额、挽联、花圈,亲到灵前祭奠,场面简单庄 严,极备哀荣。
另一荣获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的老华工是吕虎臣，因未能找到他的后裔，只好将收集到的他的资料转载如下：
吕虎臣原籍河北省天津县,1894年生,1916年来到法国。先后做过战地华工、工厂工人,也做过小生意。吕虎臣在做华工期间担任过华工中工团组织的领头人,为华工的福利和团结出过不少力。战争结束之后, 从1919年秋天开始至1922年春天为止,大约有11万华工被陆续遣送回国,有近2万人在法国阵亡、失踪、累死或病死。大约有3千多人定居法国。吕虎臣选择留在法国,不久,他和当地的一位法国姑娘结婚,育有 二子一女。后来,妻子病故,他一直过着独身生活,住在巴黎西郊的一个小镇。
几十年来,吕虎臣仅靠工厂做工的微薄工资,养活家小。妻子故去 后,孩子们自立门户,晚年的他完全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一直到九十四岁去世。
作者简介：江敬世，作家、历史学家、策展人，法国齐鲁文化协会创始会长，法国国民之星银质勋章获得者。长期从事法国华人移民研究，著有（法国一战老华工纪实）（合著）一书，长篇报道：《一位山东华工在法国的经历》（7万字，法国华人媒体连载），《纪念中国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系列长篇报道》20余篇，参与五部与一战华工有关的影视剧、纪录片的拍摄。长篇小说《华人街往事》（待出版）。策划“共筑中国梦”纪念中法建交五十周年巴黎卢浮宫卡豪赛尔厅全球华人艺术特展，策划纪念中国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音乐会与书画展，策划“和平与发展——纪念一战爆发暨华工赴欧百年论坛、“他从东方来——纪念一战华工赴法百年论坛”、“月是故乡明——纪念一战华工赴法百年艺术展”等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