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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皮公司:反主流文化成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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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美国企业已经渗透到反主流文化之中,那么反之亦然。Google、Apple、Facebook、Nike、Procter&Gamble和General Motors等企业都提供“正念训练”(mindfulness),这是一个宽泛的术语,指的是一些受东方文化启发的训练,旨在帮助人专注于“此时此地”。(图片来源:《经济学人》)

距离嬉皮士运动大爆发的那个“爱之夏”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如今,大麻成了大生意,“正念训练”也成为职场人的日常。本文作者纳特·塞格尼特(Nat Segnit)发出疑问:一场反主流文化的嬉皮士运动,为何如今却逐渐被资本“招安”?

布莱恩(Brian)正在向一位年轻的亚裔美国女性讲述自己来这里参加的5天研修班的主题。他说:“这个主题叫‘生物破解亲密语言’。”

“嗯哼。”亚裔姑娘说。说话时,她的目光更多地投向漂浮在海上的海藻森林,而不是布莱恩身上。布莱恩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他格外欣赏这个研修班的原因是,他能够在那里谈论他在工作中无法谈论的事情,扩展人脉等。“你知道,这样真的可以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亚裔姑娘露出了一种很明朗、却并未到达眼底的笑容,这是加州人在即将表达不同意见时的常见表情。“我觉得,我可以在许多不同的环境中建立人脉关系。”

布莱恩安静下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典型的、甚至感人的美国式求偶仪式:轮廓鲜明的年轻人,和他祖父当年追求女性时一样态度谦恭。年轻女子完全掌握着主动权,仍然没有被他打动。但关键的区别在于,双方现在都是赤身裸体——这名女子不仅赤身裸体,而且从水中站了起来,大方地面对布莱恩和凉爽拂面的太平洋微风。

我们现在身处一个悬崖边上的户外硫磺温泉中,温泉属于伊莎兰学院(Esalen Institute),一家位于加州大苏尔(Big Sur)海岸的精神修养中心。在这里,赤裸相待是司空见惯的事,就像在自然主义者的营地里一样,几乎不带色情意味。同样,我也像颗醋栗一样全身赤裸地泡在浴缸里,极力表现出轻松自在的神态,尽量不去看布莱恩的大腿。

曾经的嬉皮士圣地 如今成了硅谷疗养院?

们相信,在崎岖又美丽的加利福尼亚中部沿海,温泉被用于仪式或治疗的用途至少已有6000年的历史。大约6000年前,一个叫伊塞兰(Esselen)的印第安部落从现在的旧金山湾区(Bay Area)向南迁移,在水流交汇处发现了一个供奉和埋葬死者的合适场所。1962年,一个叫“邦妮”·麦克唐纳·墨菲(“Bunnie” MacDonald Murphy)的地主同意将地产(当时是旧金山男同性恋者经常光顾的度假村)出租给她的孙子迈克尔·墨菲(Michael Murphy)。迈克尔和斯坦福大学心理系毕业生迪克·普赖斯(Dick Price)一起在此创立了伊莎兰学院,作为新的“人类潜力运动”中心。学院的命名灵感,正来自伊赛兰部落。他们的想法是在这里举行一系列温和反主流文化的研修班和“体验课程”。

但温和是短暂的。1963年,精神分析学家弗里茨·佩尔斯(Fritz Perls)来到伊莎兰学院。佩尔斯生于德国,因其大胆且经常造成痛苦的集体疗法而臭名昭著。在伊莎兰学院,他开始逐个拆解研究对象。学院渐渐以毒品、裸体沐浴和性自由而闻名。大批嬉皮士从旧金山来到这里安营扎寨,并服下了大量迷幻药。披头士乐队的乔治·哈里森(George Harrison)专程坐直升机来到这里,参加印度演奏家拉维·香卡(Ravi Shankar)的锡塔琴课程。好莱坞女星莎朗·泰特(Sharon Tate)被谋杀的前一天也在这里(电影《好莱坞往事》就以她的被杀为故事原型)。伊莎兰学院是嬉皮士的试验场,是反主流文化的关注焦点,充满致幻剂、东方神秘主义和自我实现。它是无宗教信仰者的主教堂。

因此,在伊莎兰学院里见到布莱恩这样的人,似乎不太可能。布莱恩是一名财务顾问,来自加州北部的尤巴市(Yuba City),头发整齐,喜欢穿J.Crew牌样式的开领衬衫。他看起来像是你会在运动酒吧或机场贵宾休息室里遇到的人,大部分闲暇时间都在乡村俱乐部里打高尔夫球。然而,如今的伊莎兰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近年来,伊莎兰学院被控诉“自我出卖”,背叛了它之前的反主流文化原则。当该学院在2017年任命前Google产品经理为执行董事时,更为这一控诉增添了新的佐证。

这位执行董事就是本·陶伯(Ben Tauber),曾参与过多款社交产品,包括Hangouts、Chat和命运多舛的Google+。在他上任之后,伊莎兰的项目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从精神领域转向数字化:如今的研修班主题包括“有意识的人工智能”和“区块链与加密货币”。这引起了一种怀疑,即伊莎兰已成为硅谷的治疗机构,科技企业的静修之地,连停车场里都安装了特斯拉充电桩,动摇了其“反主流文化”的根基。在这里预订一间带红木露台、猫爪浴缸和开放式壁炉的私人套房,度过一个周末,可能需要3000美元。如果待上一周,开销将近7000美元。

如果说美国企业已经渗透到反主流文化之中,那么反之亦然。Google、Apple、Facebook、Nike、Procter&Gamble和General Motors等企业都提供“正念训练”(mindfulness),这是一个宽泛的术语,指的是一些受东方文化启发的训练,旨在帮助人专注于“此时此地”。位于圣何塞的思科公司(Cisco Systems)总部员工就可以到“生命连接”健康中心参加训练,专注于健康的“四大支柱”——身体、思想、精神和心脏。思科公司负责全球员工福利的高级综合健康经理凯特琳·约翰逊(Katelyn Johnson)的工作目标,就是培养身心健康的“企业运动员”。在美国医疗保险业巨头安泰公司(Aetna)的5万名员工中,有1/4以上至少参加过一次公司内部的“正念”课程。据该公司称,参与者每周的工作效率平均提高了62分钟,每名员工每年为公司创造的价值提高了约3000美元。继开放式办公室、乒乓球桌和无需穿正装上班之后,“正念训练”成了风靡全球的又一硅谷特产。这里曾经是静修中心的领地,如今已成为一种可靠的商业实践:一种投资回报率可观的“神秘主义”。

我来伊莎兰,是为了反思一个明显的悖论:资本对反主流文化的逐渐吸收。在硫磺温泉里泡了几个小时后,我再次遇见布莱恩。他倚靠在主建筑外面的栏杆上,望向高处的树木,望向融为一体的漆黑大海和天空,似乎很满足。“在我的乡村俱乐部里,我是唯一一个问汤里是否含麸质的人,”他说,“我想我在某些方面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在这里,我感觉这就是我的‘部落’,你明白吗?”

反主流文化与科技企业 其实早有亲缘关系

如果你想了解一场旨在削弱美国企业的运动最终是如何被“招安”的,那么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的故事是一个很好的起点。布兰德是前陆军伞兵,也是一名摄影师,早年经常造访伊莎兰学院。在《令人振奋的兴奋剂实验》(The Electric Kool-Aid Acid Test)一书中,汤姆·沃尔夫(Tom Wolfe)讲述了一群自称为“快活的恶作剧者”的嬉皮士们乘坐以酸性饮料为燃料的巴士穿越整个美国的故事,布兰德就在其中,他光着膀子,“裸露的皮肤上戴着一条印第安珠饰领带,身披一件白色的屠夫外套,上面别着瑞典国王颁发的勋章”。

布兰德是“回归土地运动”的关键人物,现代环保主义的先驱。他拒绝主流、军国主义、等级森严的美国,而倾向于在像伊莎兰学院这样的地方实行简单、农业、非等级制的共产主义。1968年,布兰德出版了第一期《全球目录》(The Whole Earth Catalog),一本嬉皮士杂志、邮购目录和“给男孩的危险读物”。第一期里,有关于日式房屋建造和可拉伸结构的文章,种蘑菇和养蜂指南,以及从冥想垫、鹿皮鞋到Hewlett-Packard 9100A计算机(一种“超级查询机”)等各种产品的评测。这本《全球目录》一共63页,由文字、图表、表格和摄影图像组成,传达了这样一种主张:只要正确利用,技术可以解放人类。2005年,在斯坦福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称其为“我们这一代人的圣经之一……有点像平装书版本的Google,比Google的出现早了35年”。

《全球目录》的办公室设在门洛公园市(Menlo Park)。这里也是“家酿计算机俱乐部”(Homebrew Computer Club)的所在地,这是一群DIY电子产品爱好者,创始人称赞《全球目录》激发了他们自给自足的精神,以及思想和信息的自由交流。1976年,在一次俱乐部会议上,害羞的史蒂夫·沃兹尼亚克(Steve Wozniak,和乔布斯同为苹果创始人)大胆公布了自己的Apple I计算机原型。这个俱乐部是一个开放的论坛,有点像技术乌托邦,与嬉皮士们一样信奉平等主义、社区精神和“无门第”观念。摆脱了官僚主义的束缚,门洛公园的自由主义者们就可以追求他们的乌托邦梦想,改变世界。

因此,反主流文化与当代企业文化之间的亲缘关系,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矛盾。布兰德和他的同伴们对社群主义的信仰,直接转化为如今硅谷企业的特点——不拘礼节和扁平化组织。不过,反主流文化始终是中产阶级里的现象。社会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Abraham Maslow)曾在伊莎兰学院任教,他可能是对学院创始人影响最大的学者。马斯洛在他著名的需求层次理论中提出,只有在满足“食物、水、温暖和休息”的基本需求时,人类的自我实现才有可能。因此,大部分嬉皮士是受过大学教育的年轻白人,战后经济繁荣的受益者,有闲暇时间沉迷于致幻剂和雕琢灵魂。沃尔夫在《令人振奋的兴奋剂实验》中写道:“伊莎兰学院是这样的地方——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成年人在夏天来这里,试图摆脱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微微摆动他们的臀部。”

来自佛教的冥想方式 被嬉皮士们吸收利用

我盖着毛毯躺在柔软的棉绒垫子上,一位叫“天神”(Deva)的治疗师正摆弄着她的音叉、水晶钟碗,还有“丁夏”(又称碰铃,一种藏族打击乐器)——冥想老师们用它来示意课程结束。这个房间位于伊莎兰学院主楼的楼上,名为赫胥黎(Huxley),是为了纪念曾在此授课的英国作家阿道司赫胥黎。房间看上去像个豪华的谷仓,这里的“知觉之门”(译者注:赫胥黎一部作品的名字,作者此处为双关语)是手工定制的。我和其他40位客人一起俯卧在地板上,正在经历一场“神圣的声音之旅”,走向一种纯粹的知觉合一的状态。根据我的理解,这个理论是,压力和焦虑导致我们的细胞以欠佳的频率振动,而钟碗和其他乐器的声音能使它们恢复到和谐的振动频率。

事实上,这有点像试着在洗衣机上睡觉。当“天神”敲击乐器时,你会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颤动。课程的目的是将声音作为一种冥想对象,一种足够可靠的注意力落脚点,可以让你脑海中的待办事项清单、萌芽中的渴望和大量精神碎片都消失。但是我发现,这些垫子和熏香有点太让人放松了,我渐渐睡着了,直到丁夏的声音响起。大家都坐起身来,做着莲花坐式瑜伽动作,分享我们的意识。在我对面的男人微笑着说:“在我所生活的世界中,一切都很美味。”

从一开始,冥想就是伊莎兰学院课程的一部分。上世纪50年代,当联合创始人之一迪克·普莱斯还在美国空军服役时,他就接触到了“内观”(Vipassana),一种强调对当下的清晰认知的佛教冥想方式。这种冥想方式抛开了上帝,让那些对基督教的种种限制感到厌烦的美国年轻人感到一种解脱。

与此同时,在美国东海岸,一些人带回了他们在缅甸、印度和泰国旅行时学到的佛法知识,并将其应用到后来的“内观运动”中。内观运动是他们根据美国人的口味,对传统的佛教实践进行调整而产生的,这样做的目的是淡化宗教形式,比如经文的诵读,只保留冥想的元素。

乔恩·卡巴特-津恩(Jon Kabat-Zinn)则更进一步。1965年,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分子生物学博士学位时,他去听了一位在美国出生的禅宗佛教老师关于冥想的演讲。之后的10年里,他对此越来越感兴趣。如果冥想能激发人对身体和精神更清醒的认识,那么它对慢性疼痛和抑郁症等难以治疗的病症会有什么影响呢?卡巴特-津恩面临的挑战是:如何架起两种文化之间的桥梁。在他所处的学术圈里,用宗教方法来解决医学问题,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行为。他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去掉宗教的部分。1979年,他开发了一种名为“正念减压法”(MBSR)的方法,将哈他瑜伽(hatha yoga)的元素与佛教的正念冥想结合起来,但去掉了它们的宗教象征。

正是这关键的一步,让原本小众的理念从此走向大众化。卸下宗教的“担子”之后,正念疗法成了科学研究的合适对象。数百项随机对照试验表明,“正念减压法”和相关方法在降低皮质醇(一种与压力有关的激素)、改善记忆力和视觉空间感知力、减轻抑郁、提高注意力等方面是有效的。正念疗法赢得了学术界的肯定,成了唯物主义者的灵丹妙药。如今,“正念减压法”和相关治疗方案已经被纳入多国的卫生保健系统。2004年,英国国家临床卓越研究所(该机构为NHS的所有新药和治疗方法提供指导)批准,基于正念的认知疗法可以用于治疗有抑郁症复发风险的人。

正念减压法 解救“工作狂”硅谷人

不久之后,大型企业也开始意识到正念的价值。2007年,新加坡裔软件工程师、Google元老级员工陈一鸣(Chade-Meng Tan)与人合作创立了“探索内在的自己”(Search Inside Yourself)项目。这是一项正念训练项目,旨在帮助他的同事们提高专注力、应对工作压力。在为期两天半的集中训练或强度较低的七周时间里,员工们接受了专注力、自我认知和同理心方面的培训,培训方法来自正念疗法和组织心理学。对于一个以工程师为主、容易出现社交恐惧症和过度劳累的群体而言,这是一个关于情商的速成班。之后,该项目被剥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非营利组织,即“正念领导力学院”,向全球的企业和其他非营利组织宣传“正念”。卡罗琳娜·拉索(Carolina Lasso)是该组织的旧金山市场总监。对她而言,与其说正念是一种从压力重重的工作环境中逃脱的手段,不如说是一种更有效地在这种环境中生存的工具。

“正念是发展其他技能的基础,”她告诉我,“比如情商、富有同理心的领导力等。”这对其他企业的吸引力是显而易见的。正念训练提供了一种相对“便宜”的方法来减少员工的工作压力和焦虑,从而提高员工的留职率和工作效率。批评者会说,正念训练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它鼓励人往“内向”发展:它让员工保持安静,更愿意接受公司对他们时间和精力的不合理要求。无论如何,这种训练法先是在科技行业蔓延,然后扩展到其他行业。位于华盛顿特区的非营利组织美国国家商业健康集团(National Business Group on Health)在2017年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1/3的美国公司提供正念课程或培训,另有1/4的公司正在考虑引入这种课程。

“硅谷是一个富裕而紧张的环境,”思科公司的凯特琳·约翰逊说,“这里的节奏非常快,因此我们需要正念冥想来帮助我们在职场生存。坦白说,如果你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不能全力以赴地工作,你就很难创新,很难创造,很难以预期的速度前进。”她表示,自己在思科面临的最大挑战是“活在当下”。各种更新、电子邮件和iMessage带来了干扰,而这些让人注意力超载的工具恰恰都出自硅谷。“在当今这个时代,很难完全投入。”正念能够清理混乱的思绪,强制你专注于此时此地。

在伊莎兰学院的“佛园”里,我遇见了从事医疗保健信息工作的克丽丝塔·马丁(Krista Martin)。“要想体验这个美丽的地方,就要调动感官,”她说,“感受来自海洋的凉风,感受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感受浴缸里的热量。这是一个让你敞开心扉的感官空间。我意识到,自己之前没有太多时间体会这些。”这是一个完美的下午,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我和克丽斯塔坐在一张长凳上,身边整齐地种植着各种绿色蔬菜和药草。这个生态菜园的四周被大片精心照料(但照料得并不是很好)的草地环绕,在看不见的海岸线上方100英尺处,草地在一个栅栏前戛然而止。这种视觉效果虽然迷人,但也有点令人不适: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坪。克丽丝塔坦言,办公室里的她有一种“极端工作狂”倾向,在办公桌前工作到深夜,忽视自己的个人生活,行尸走肉般完成自己的职责。“我是这种人:一早去上班,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一点钟,而我还没吃东西,也忘了上厕所,只顾着工作。”现在,已经50岁出头的克丽丝塔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新的“目标”:不要让生命悄无声息地流逝。

对于克丽丝塔这样的客人来说,她并不在乎如今的伊莎兰学院是否已偏离了当初的创立原则。前任CEO本·陶伯的继任者特里·吉尔贝(Terry Gilbey)对此表示赞同。“花400美元,你就能来伊莎兰度周末,”他告诉我,“当然,这个价格只能买到一个放睡袋的空间,但同样能享用这里的食物,参加这里的研修班,让身心得到休憩。”高端人群的住宿费用补贴了这些囊中羞涩的静修者,他们打地铺睡在会议室的地板上。正如吉尔贝所说,伊莎兰学院的使命一如既往:让客人有机会“放慢脚步,与外界切断联系……并与不同层次的人建立联系”,能够“在安静中打坐反思”。

“我觉得接下来的25年,也就是我人生的第三幕,可能会是一段美妙的时光,”克里丝塔说,“但前提是我真正专注于生活。”对她来说,伊莎兰学院的“体验性、感官性”特质刚好符合她的需求:对当下保持敏觉。“这不是学习新东西,也不是拓展你的思维,只是’做自己’而已。”

娱乐性大麻合法化 致幻剂从“地下”走上台面

上世纪60年代末,伊莎兰学院里的吸毒现象非常普遍,以至于连创始人都开始担心他们会失控。迷幻药和精神疗法有着悠久的共同历史。1962年9月出版的第一本伊莎兰目录上,就出现过“以药为引”的神秘主义研修班。创始人迪克·普莱斯自己就是嗜用迷幻药的人,提倡通过迷幻药来获得神秘体验。1967年,也就是所谓的“爱之夏”,大批嬉皮士的入驻带来了问题。大麻、仙人球毒碱、LSD致幻剂被大量服用,而且没有任何医疗方面的监督。“我们的峡谷满了——我的意思是爆满,”另一位创始人迈克尔·墨菲回忆道,“伊莎兰能挺过那段时间真是个奇迹。”

如今的峡谷则比较平静。思想的转变让“嗑药”变得体面起来。2019年初,伊莎兰学院主办了一场研讨会,主题是“迷幻剂是个人和社会变革的意识增强剂”。我在温泉中遇到的几个静修者都长期服用微剂量的LSD、裸盖菇素(“致幻蘑菇”的成分)和大麻。不过,伊莎兰学院的官方药物政策仍是明确的:严禁使用违禁药品。你在布莱恩的乡村俱乐部里发现有人嗑药嗑high的几率,和在这里的几率是一样的。

这反映了一种更广的趋势。2016年11月,加州将娱乐性大麻合法化。2018年1月开始,有许可证的店铺就可以销售大麻。大麻进入主流市场,引起了毒品文化的转变,至少那些使用(通常)非致瘾迷幻剂(如LSD和大麻)的人是有所转变的:从叛逆到负责任,从辍学到四处寻找当地提供全套服务的大麻药房。

卡斯特罗区(Castro)曾经是旧金山的同性恋激进主义中心,我去了那里一家名为“地下城”(Apothecarium)的大麻精品店。这家店的装修风格有点像古色古香的苹果商店:以低调的灰色和蓝色打造的开放空间,以黑白锦缎为背景展示重点商品,出自设计师之手的玻璃烟枪,还有一间“大麻图书馆”。这类新兴的休闲娱乐场所之间正在激烈竞争。

我面前是一份像餐馆菜单一样的目录,提供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选择:吸食方式(“鲜花”、“卷烟”、“电子烟”、“可食用”、“局部涂抹”)、数量和用途(“当你画画、做音乐、编程、写博客或打游戏时,请在某某品牌大麻产品中寻找灵感”)。在我的“大麻顾问”彼得(Peter)的指导下,我选择了一支能控制吸入剂量的电子烟。彼得说,烟里含有一种浓缩物,其中,四氢大麻酚(一种让人兴奋的化合物)和CBD(一种不会让人兴奋,但可以减轻疼痛和焦虑的化合物)的比例会达到一定的平衡,能让人在愉快的精神治疗体验和低风险的幻觉之间徘徊。我付了49美元,然后把这个精心包装的东西装进口袋,以备稍后享用。

在“地下城”以东15个街区外的教会区(Mission District),我参观了帕克斯实验室(Pax Labs)时髦的纯混凝土办公室。该公司前CEO巴拉特·瓦桑(Bharat Vasan)称之为“大麻空间”,他们把大麻生意与移动技术融合在一起。帕克斯的明星产品叫Era,一款造型简约的超轻电子烟,可拆卸的烟斗里能放大麻浓缩液,原理有点像雀巢Nespresso胶囊咖啡机。随烟附带的应用程序,让你可以用智能手机来控制剂量和蒸汽温度。

“在我们这个领域,温度非常重要,”瓦桑解释道。他之前创立过一家叫Basis的可穿戴运动设备公司,后来以1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英特尔公司。“大麻浓缩液在不同温度下挥发效果不同,”他说,“就像喝葡萄酒一样:杯子真的很重要。不同的电子烟温度相当于酒杯的温度。”他的目标是像苹果或特斯拉那样,打造一种“超级精致的体验”,在未来5年占领大约900亿美元的市场。他说,帕克斯实验室的最终目标是“让大麻成为一种有益的力量”。听他说了45分钟后,我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在随便一个公园长椅上试试大麻了。

在圣马特奥(San Mateo)的铁路旁,我打开了在药店买的盒子,里面是一个闪亮的白色管子:一个看上去像是出自苹果首席设计师乔尼·艾夫(Jony Ive)之手的大麻烟管。“只供单次使用,”我仔细阅读着说明,“吸气,直到管子震动。”

我吸了一口。管子尖端发出蓝色的光。十字路口处开始叮当作响,一列巨大的双层加州火车(Caltrain)隆隆驶过,从旧金山驶向硅谷,那悲凉的鸣笛声让人想起一个更久远的美国。直到我开始神志不清,这支烟管仍没有震动。于是,我把它放回盒子里,走回我的Airbnb住处,深信自己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小蜘蛛从棕榈树里爬出来。

原文来自《经济学人》旗下双月刊杂志《1843》,作者:Nat Segnit,译者:汤林石,授权发布。英文原文请见《1843》官网 www.1843magazine.com

(编辑:白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