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来米编译】世纪的法国,教会禁止并惩罚堕胎。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人们的观念几乎没有改变,法律规定任何堕胎的妇女以及任何帮助过她的个人都可能被判处死刑。启蒙时代之后,堕胎仍然属于犯罪行为。
作为一项重大的社会改革,授权自愿终止妊娠(IVG)的韦伊法案自50年前颁布以来,多次得到放宽。然而,协会和研究人员表示,法国的堕胎获取仍然存在困难。
1975年1月17日颁布的韦伊法案最初暂停了对堕胎的刑罚,为期五年。对于“为争取这一权利而奋斗”的“女权主义力量”来说,这是一场“胜利”,“欧洲堕胎权协会”成员、1974年以来一直为堕胎权积极奔走的罗伊特曼(Suzy Rojtman)评论道。该法案由时任卫生部长西蒙娜•韦伊(Simone Veil)推动,使“女性终于能够安全地堕胎”,这对于“女性的解放至关重要”。
巴黎南泰尔大学法学教授斯亨内特-沃凯斯(Stéphanie Hennette-Vauchez)认为,该法案代表了“在当时社会根深蒂固的压制性制度中一次重大历史性突破”,因为那时因实施或接受堕胎而受到惩罚的情况很常见。
然而,在1979年被永久化时,这项法律仍然“极为谨慎”:仅允许怀孕10周内、由授权的医生进行堕胎。
“它更像是一种医学化的程序组织,而非真正确立了女性的权利。”亨内特-沃凯斯如此评价。
当前法律规定是什么?
自法案通过以来,关于IVG的规定多次放宽。
主要措施包括:法定堕胎期限至14周;由医保全额覆盖;取消了强制反思期;未成年女性无需父母许可,但仍需有成年人陪同。
法律还扩大了可提供堕胎服务的场所,并允许助产士实施药物流产。
尽管取得这些进展,计划生育组织主席杜罗谢(Sarah Durocher)向法新社表示:“堕胎权仍然脆弱,这种行为经常成为有组织的保守反对者攻击的目标。”
尽管去年法国宪法已写入“对女性自由堕胎权的保障”,但该组织仍担心堕胎条件可能会恶化。目前,他们呼吁进一步延长法定期限,并取消医生拒绝实施堕胎的“良心条款”。
法国每年进行多少次堕胎?
长期以来,法国每年堕胎数量约为22万次。
然而,2023年,社会事务部统计局(Drees)共记录243623例IVG,比上一年增加8600例。其中25至29岁的女性堕胎率最高。
国家人口研究所(Ined)的研究指出,药物流产已成为主流,占80%的案例,远远超过手术堕胎。研究还显示,医疗机构以外的堕胎服务有所增加。
尽管现行法律允许多种堕胎方式,但“仍然存在障碍”,巴黎第一大学博士生查普(Justine Chaput)说,“我们发现不同地区在堕胎类型上的统计差异很大,这表明提供的服务存在地域不平衡,女性不得不做出调整。”
还存在哪些困难?
女性有时难以获得堕胎信息,导致延误,女权组织和医疗专家对此表示遗憾,并谴责虚假信息网站的存在。
法国助产士协会主席德伦丁杰(Isabelle Derrendinger)建议建立一份堕胎医生名录,以方便女性快速找到提供者,减少不必要的焦虑。
此外,预约堕胎仍可能面临困难。法国妇产科医生联合会主席贝莱什-阿拉尔特(Joëlle Belaisch-Allart)认为表示,为了改善现状,“医院需要获得更多专门用于计划生育的预算”。
在当前医院资源紧张的背景下,她强调,“应确保IVG相关资金不被挪用”,因为负责堕胎服务的科室“常被视为医院系统中的弱势科室,在人员短缺时首先遭受影响。”
为因堕胎而被定罪的女性平反
3月20日,参议院通过了一项法案,旨在对50年前自愿终止妊娠合法化之前因堕胎而被定罪的妇女进行平反。该法案一读即获得参议员们一致通过。
在自愿终止妊娠(IVG)去罪化50年后,一个由政治、艺术和女权人士组成的集体发表公开信,敦促当局为1975年前因堕胎而“被不公正定罪”的女性平反。
“我们不能忘记那些曾遭受苦难、因非法堕胎而丧命,甚至被不公正法律定罪的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作家埃尔诺(Annie Ernaux)、法国女性基金会主席迈尔费尔特(Anne-Cécile Mailfert)以及演员穆格拉利斯(Anna Mouglalis)在公开信中写道。
“我们,作为活动家、研究人员和民选官员,要求为那些因堕胎而被不公正定罪的女性平反。”她们在法国《解放报》网站上发表的这篇文章中补充道。
1975年1月17日,由西蒙娜•韦伊(Simone Veil)推动的法律正式生效,允许自愿终止妊娠(IVG),初步期限为五年。1979年12月31日的法律最终将其永久化。
“为这些因堕胎而被判刑的女性平反,就是承认她们所遭受的不公正判决。”公开信的签署者们表示,其中包括演员卡拉米(Laure Calamy)、社会党参议员罗西尼奥尔(Laurence Rossignol)以及计划生育协会主席杜罗谢(Sarah Durocher)。
“这不仅是为了恢复她们的尊严,也是为了让她们在女性历史和女性权利斗争史中占据应有的位置。”文章进一步写道。
签署者们提议设立一个“独立委员会”,负责“承认和补偿那些因堕胎而被不公正定罪的女性,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象征性的。”
援引同性恋去罪法
她们援引了2024年3月6日法国国民议会通过的一项法律提案,该提案旨在承认并补偿1942年至1982年间因歧视性法律而遭受迫害的同性恋者。
“在美国堕胎权正遭遇倒退的时刻,我们所要求的平反将成为一个重要的政治象征。这也是2024年3月法国宪法正式写入‘对女性自由堕胎权的保障’之后的延续。”公开信的签署者们强调。
韦伊法案之前,支持秘密堕胎的活动人士
1972年,刚刚在里昂开始执业的精神科医生巴尔维特(Daniel Balvet)准备进行他的第一次秘密堕胎。当他购买所需的医疗器械时,他回忆道:“我浑身颤抖,感觉卖家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要去犯罪。”
不能眼睁睁看着女性丧命
1975年1月17日,韦伊法案正式颁布,授权自愿终止妊娠(IVG)。但在此之前,女性因堕胎而可能面临监禁,而帮助她们的医生和有关人士同样会被判刑。
巴尔维特医生和他的好友、同行决定冒险行事。“我们害怕,但我们知道自己捍卫的是一项极其重要的事业,因此义无反顾。”这位现年82岁的医生在接受法新社采访时回忆道。
在学医期间,他们见过因非法堕胎而死亡的女性尸检过程。“感染、出血……我们作为医生,心里想着:‘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女性因无法获得安全堕胎而丧命!’”
最初,这些左翼活动人士只是“陪伴女性去找非法诊所”。“我们会给她们放置导管、提供抗生素。”巴尔维特医生解释道。“等她们流产后,会打电话给我们确认胎儿是否已完全排出。”
“冒险一试”
1972年,随着全国关于堕胎的辩论升温,他和好友、法医德布(Michel Debout)一起进行了他们的第一次堕胎手术。他们共同成立了当地的“选择协会”(Choisir),该协会由著名女性律师哈利米(Gisèle Halimi)发起。
他们使用的是从格勒诺布尔的活动人士那里学来的方法,这些方法本身源自伦敦。他们最初没有告诉协会自己的实践,“我们想先证明自己能安全地进行完整的堕胎手术,而不会危及女性的生命。”
在秘密进行了大约10例手术后,这两位医生“民主地”向“选择协会”里昂分会询问,是否要公开提供堕胎服务。
得到了积极回应后,他们在里昂及周边开设了多个站点,大部分设在活动人士的公寓里,比如社会工作者布鲁耶(Dominique Broyer)与人合租的公寓。
“有时人多到排队排到了楼梯间。”她回忆道。“邻居们从来没有问过什么问题,但我们发现情报警察在楼下监视。”现年75岁的她补充道。
“我当时是公务员,冒了极大的风险。”她说道。然而,在医院实习时,她亲眼目睹了那些因自行堕胎失败而入院的女性所受的待遇。“必须为她们做点什么,不能再把她们当成犯错的女人一样羞辱。”
她补充道:“我不想再看到女性因自行堕胎而毁掉自己的身体。”
“简陋的环境”
服务点逐步扩大,但他们仍无法满足所有需求。“第一年,我们收到了10000份求助请求,但只能进行2000例手术”,巴尔维特医生回忆道。
他们的服务站通过口耳相传、媒体报道被越来越多人知晓。“我们虽然是非法的,但却是公开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从不躲藏。”他强调。
当韦伊法案获得通过时,“我们很高兴”,但这位医生表示,现实很快让他们清醒过来。尽管堕胎合法化,但医院和诊所“仍然不愿意接受”IVG。
他们不得不与医学会进行斗争。“我们争取了很久。”巴尔维特医生说道。他甚至在1975年6月因参加一场抗议活动而被解雇。
不久之后,卫生部长韦伊亲自来到里昂公立医院,对管理层说:“你们必须在两个月内设立一个堕胎服务部门,自己想办法解决。”
最终,这个部门被设立在一座老医院的阁楼里。“要进去,得穿过一连串的走廊。”巴尔维特医生描述道。“里面全是灰尘,摆满了旧家具。”
如今,里昂的医院设有四个IVG中心,提供完善的堕胎服务。
西蒙娜·韦伊为IVG立法激烈斗争
1974年11月26日,西蒙娜•韦伊(Simone Veil)登上法国国民议会讲台,为一项历史性的法律—堕胎合法化辩护。这一极具争议的议题,使她面对愤怒的反对派,在一个异常激烈的环境中进行辩论。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激起如此大的仇恨。”这位在德斯坦(Valéry Giscard d’Estaing)政府中担任卫生部长的政治家在2004年与记者科让(Annick Cojean)合著的书《男人们也记得》(Les hommes aussi s’en souviennent)中回忆道。“主要挤满了男人的议会大厅里充满了虚伪,其中一些人正在偷偷为他们的情妇或亲人寻找堕胎地址。”
在这次辩论中,法国国民议会的490名议员中,只有9名女性。在沉闷而压抑的气氛中,西蒙娜•韦伊以平静却略显紧张的声音说道:“我们不能再对每年发生的30万例堕胎视而不见,这些非法堕胎不仅使女性身体受到摧残,还公然违反我们的法律,同时羞辱和创伤那些被迫堕胎的女性。”
她进一步强调:“没有女性会轻易选择堕胎。这始终是一种痛苦的决定。”尽管如此,她仍坚持认为:“堕胎应该被视为一种例外,只在那些无解的困境中作为最终的选择。”
她长达一小时的演讲得到了左翼议员的热烈掌声,而右翼阵营则保持沉默。
在议会旁听席上,与议会大厅内的情况相反,女性占据了多数,她们纷纷前来支持这位部长。
“堕胎屠宰场”
随后的辩论持续了25个小时,期间,韦伊遭受了大量侮辱和攻击。与此同时,议会外,反对堕胎的活动人士进行宗教祈祷、抗议这项法案。
前总理德布雷(Michel Debré)称这项法律为“一场可怕的历史性错误”。右翼议员费伊(RenéFeït)和哈梅尔(Emmanuel Hamel)轮流在议会播放胎儿的心跳声,以制造情绪压力。
费伊声称,如果这项法案获得通过,“其造成的死亡人数将是广岛原子弹的两倍。”前司法部长福耶(Jean Foyer)则警告说:“不久的将来,法国将充满‘堕胎屠宰场’,这些地方会堆满胎儿的尸体。”
“焚尸炉里的胚胎”
然而,最恶毒的攻击尚未到来:右翼议员罗兰(Hector Rolland)指责西韦伊“选择了一场种族灭绝”。戴耶(Jean-Marie Daillet)则形容这些“被丢弃的胚胎”最终将被“焚烧在火化炉里”。雅梅德桑(Jacques Médecin)更是将这项法案比作“有组织的野蛮行为,与纳粹法律无异”。
在这些反对和攻击之后,韦伊再次发言,强烈谴责这些与纳粹种族灭绝相提并论的言辞。她后来表示,在这场辩论中,她“感受到的是极度的蔑视”。
1974年11月29日深夜,该法案最终以284票支持、189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令人震惊的是,执政党议员中有三分之二投了反对票,而法案最终能获得通过,主要依赖于左翼和中间派的支持。
1975年1月17日,这项被称为“韦伊法案”的法律正式生效,允许自愿终止妊娠(IVG),最初为期五年。1979年12月31日,该法律最终被永久化。
西蒙娜•韦伊于2017年6月去世,2018年7月1日,她的遗体被安葬于先贤祠。四年后,2022年,法国正式将“女性自由堕胎权”写入宪法。
(编辑: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