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申忻编译】曾有法国时尚界“坏孩子”之称的让·保罗·高缇耶，如今把热门的讽刺性歌舞秀《时尚怪胎秀》带到了英国——同时带来的还有尖锥形胸杯的紧身胸衣和其他知名作品。本文作者在巴黎采访了他。
演出现场。（图片来源：Jean Paul Gaultier个人推特）
打造《时尚怪胎秀》 曾为麦当娜设计知名的锥形胸衣
让·保罗·高缇耶（Jean Paul Gaultier）的工作室坐落在巴黎时尚的码黑区（Marais district），对面是一家折扣服装店，旁边是一家沙拉连锁店。庭院的外墙上被刻上了“无产阶级的未来”的字样。在设计师的总部里，我被带到一间接待室，坐在一张黑天鹅绒沙发上。“让·保罗会坐在这里。”接着，他的公关人员指着对面的躺椅说。他正在楼上与他长期合作的缪斯之一、法国歌手迈琳·法默（Mylene Farmer）试穿衣服。我独自一人，身边有6个仿人模型，它们都穿着上一季精致的黄铜高级定制礼服。和我格格不入。
“你好，你好，你好！我是让·保罗！” 高缇耶一边说，一边咧嘴笑着。“我和迈琳·法默一直在研究服装的事，我给她做了一身黑天鹅绒衣服，还做了一件用很多带子制成的紧身胸衣。还有一件红色连体衣，像火一样轻盈！但是那种素净的火焰，你了解吗？”
这位曾经时尚界的“坏孩子”现在67岁了，但他走进房间时活力十足，像一只活泼的拉布拉多犬一样。他穿着黑色衬衫，黑色牛仔裤和黑色切尔西靴。一头参差不齐的银发蔓延至鬓角。他的口音一如既往地带着法式卡通音，此刻，他有理由表现的分外闪耀。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时尚怪胎秀》（Fashion Freak Show）每晚都在巴黎传奇的女神游乐厅剧院（Folies Bergere）上演，这是一部关于他生活的音乐秀。7月晚些时候，该剧将在伦敦上演。
在编剧拉斐尔·乔菲（Raphael Cioffi）和电影制作人托尼·马歇尔（Tonie Marshall）的帮助下，高缇耶参与了这部集时装表演、歌舞表演于一体的“秀”的编导。另一位朋友尼罗·罗杰斯（Nile Rodgers）创作了音乐，他是Chic的传奇制作人和创始人（Chic的最大热门单曲《怪胎》[Le Freak]是该剧的主题）。玛丽昂·莫丁（Marion Motin）曾是麦当娜（Madonna，美国知名女艺人）的舞蹈演员，她负责编舞。
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高缇耶就一直想创作这部秀。他说：“我说过，如果我想拍一部时尚剧，我必须用现代的方式来拍。我知道我不会书写，但我可以用视觉来创作。我也喜欢表演。我会挑选我在伦敦或巴黎俱乐部里见过的女孩。我喜欢的角色是不同的。像麦当娜！她很性感，但她有力量。她走路不像个模特，而是有自己的特色。”
高缇耶为麦当娜1990年的“金发野心巡演”设计的圆锥形胸罩和紧身胸衣，成为20世纪末最具标志性的设计之一，当然，这也是此次大秀的一个关键部分。风衣、布雷顿毛衣、方格呢短裙和纹身裙也都是他的代名词。但开场的场景是泰迪熊娜娜在接受手术。
娜娜是他的第一个缪斯女神。高缇耶在巴黎南郊的阿库埃尔长大，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亲是会计，母亲是银行职员。他们很有爱心，也很善良，但唤醒他创造力的是外祖母玛丽，她为当地女性提供咨询、按摩和美容服务，还提供婚姻和时尚方面的建议。
让·保罗4岁时，他想向父母要一个洋娃娃。“他们说男孩有洋娃娃不好，最好还是买一只玩具熊。”几年后，玛丽让他在电视上看女神游乐厅剧院的表演。
“我非常喜欢看，第二天我从妈妈的鸡毛掸子上取下羽毛，把它们放在我的泰迪熊上。”他说。后来，娜娜的化妆品是从玛丽那里偷来的。第一个锥形胸罩，以纸金字塔的形式出现在娜娜身上。
“娜娜现在已经退休了，呆在家里的鞋盒里，但他是一个超级巨星。”高缇耶说。在表演中，一个巨大的娜娜替代品出现了。“在秀中，娜娜有30英尺高！”
18岁入行时尚界 追求自由和疯狂
高缇耶花了很多时间和玛丽在一起，当玛丽为客户进行心理治疗时，他通常静静地坐在角落里；8岁的时候，他会听到她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改变自己的服饰或发型，他们的整个生活就可以被改变，然后他会用想象中的衣服为人们素描，并获得认可。他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我的一种教育经历。”
高缇耶18岁生日那天，邻居把他的素描寄给了时装界的人，法国时尚界的先驱皮尔·卡丹（Pierre Cardin）聘用他在其工作室当助理。
“没有人谈论卡丹，但他是个天才！”他一直要新的、新的、新的事物，他说时尚不是为了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是为了提升其他东西。把高级定制服装作为一种营销策略：高缇耶会记住这一点。
高缇耶在这个领域有很大的野心是能被理解的，但当他人对他的影响表示敬意时，他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一些人对卡丹是这样描述的：“漂亮且修长的轮廓，比例恰到好处”，但高缇耶更喜欢宽松的，使用“混合的面料和颜色，通过试错来寻找灵感”。卡丹鼓励他，让他变得“自由和疯狂”，但这位年轻的工作室助理却被要求离开，因为他在完成第一次高级定制时装秀后，给了自己6周的假期作为奖励，而没有提前告知公司。“我当时还以为是学校呢！你工作到6月或7月，然后在9月底回来。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在1974年回到卡丹之前，他曾为雅克·埃斯特尔（Jacques Esterel）和让·帕图（Jean Patou）这两家更传统的巴黎风工作室工作。第二年，他偶遇了一位朋友的朋友——弗朗西斯·梅努格（Francis Menuge）。
“我对我的朋友说，‘他很有吸引力，是的，可惜他不是同性恋……’”在假期里，他做了一些实验。（高缇耶很早以前就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13岁时，他的祖母会意地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本小说，小说里的一个男人是同性恋。）
相伴15年男友去世 全身心投入事业
23岁时，高缇耶爱上了梅努格，他们立即开始合作。梅努格“有商业头脑，也有创造力，同时十分敏感和聪明”，他相信高缇耶有能力开创自己的品牌。
当时，高缇耶认为，除了伊夫·圣罗兰（Yves Saint Laurent）和卡丹，大多数时装设计师都过于保守。但高田贤三（Kenzo Takada）于1970年推出的奢侈品牌“高田贤三”表明，成衣现在是真正具有创意的领域。
1976年，高缇耶在巴黎天文馆展出了他的第一个系列，其中包括带有短裙的机车夹克，以及由餐垫制成的连衣裙：这些设计根据源于传统，但灵感来自街头。当时，其他设计师在推广“巴黎农民”风格。高缇耶对此置之不理。“如果某样东西是一种传统，”曾经有人这样评价他，“他就不会去碰。如果这是一个惯例，他便会粉碎它。”1984年，他推出“Male Object”系列男装，并设计出第一款男裙，颠覆人们的审美。后来，他又推出了纹身、跨性别、“大号”模特和残疾模特，这些都是时尚界鼓励多样化之前很久的事情。
“我总是喜欢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令我震惊的是，有些人竟然不能欣赏人与人的差异和不同。”他说，“我从不传达任何信息，但通过衣服，你可以谈论很多关于政治、性和社会的事情。”这是真的，我说。比如梅拉尼娅·特朗普（Melania Trump，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妻子）的外套。“是的！”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说他“肯定”会为第一夫人搭配衣服。
到了80年代中期，名人们对高缇耶趋之若鹜。麦当娜穿着他设计的礼服出席了1985年的美国音乐奖。他说：“从歌曲《假期》开始我就爱上了她。”十年后，麦当娜请他为她的“金发野心”巡演演唱会设计358套服装。就在他刚开始准备的时候，与他交往了15年的男友梅努格死于与艾滋病相关疾病。“这是可怕的。我很伤心，我爱他。我们一起做成了这件事（这份事业）。虽然我想停下来，但我还是要继续。”
于是，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为了克服高缇耶的胆怯，梅努格曾鼓励他一起创作歌曲，并于1989年共同发行了一个舞蹈流行歌曲《Aow Tou Dou Zat》（后来这首歌进入欧洲舞曲榜单前一百名），随后，高缇耶又迈出了一步，为电影设计服装，包括吕克·贝松（Luc Besson）的《第五元素》（The Fifth Element），另外，他还推出了身体躯干形状的瓶装香水，非常经典。
对英女王穿着赞不绝口
高提耶喜欢与安托万·德·考内斯（Antoine de Caunes）共同主持的电视节目《欧洲败类》，该节目向天真的英国青少年展示欧洲的性习俗，同时迎合了他的法国特点和同性恋情结。“弗朗西斯去世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能放弃，我必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就像这样。我是同性恋者，但这是一种自然的事情。”
梅努格去世前一直在劝他再次尝试时装。1996年，他见了时尚集团LVMH的董事长伯纳德·阿尔诺（Bernard Arnault），认为他可能会被任命为迪奥（Dior）首席时装设计师。LVMH旗下拥有迪奥、芬迪（Fendi）、纪梵希（Givenchy）和赛琳（Celine）等品牌。但是约翰·加利亚诺（John Galliano）取而代之，而高缇耶则接替加利亚诺在纪梵希的位置。“我拒绝了。”他从未想过为纪梵希工作，曾经称其为“非常资产阶级”。
第二年，他创办了自己的时装品牌高缇耶巴黎（Gaultier Paris），并立刻爱上了这种狂野的自由和极致的精致。与此同时，他也乐于为他人设计：2003年，他接替马丁·马吉拉（Martin Margiela）出任爱马仕的创意总监。毫无疑问，创办高缇耶巴黎是明智的。如今，高级定制时装公司往往处于亏损状态（一件衣服的价格是普通房屋订金的两倍），但从商业角度看，它们为设计师的其他商业冒险带来的价值是合理的。换句话说，高缇耶将要卖出更多的香水。
时至今年9月，高缇耶宣布关闭成衣部门已有5年，转而专注于每年两次的高级定制时装系列，这些时装系列必须得到高级定制时装协会（Chambre Syndicale de la Haute couture）的正式认可。“衣服太多了。甚至有些公司烧毁了它们，你听说了吗？疯了。越来越多的衣服，没人穿，也没人付钱……”
他仍然像以前一样喜欢设计，但时尚真的变了，现在更像是营销。你得签个合同，让明星穿上这些衣服。你付钱给他们，这太不可思议了。”
好吧，现在有谁想穿你的衣服吗？“它们都是由造型师设计的，与个性无关。”
那苏塞克斯公爵夫人呢？或是剑桥公爵夫人？（这里分别指的是梅根和凯特王妃）“我更喜欢传统的英国女士。女王开始穿得像她的母亲了，她穿的颜色简直不可思议，真是太棒了。因为她老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关心时尚。”他的公关助理给他看了一张女王陛下在诺曼底登陆纪念日时穿的粉红套装的照片。“我喜欢它！唯一缺少的是，我认为她的车厢内部应该是同样的颜色。”
这说明高缇耶十分热衷这个领域。最近，许多男性时尚巨头要么陷入财务困境（比如，克里斯蒂安·拉克鲁伊[Christian Lacroix]、山本耀司），要么与毒瘾作斗争（马克·雅可布[Marc Jacobs]和加利亚诺[Galliano]），要么自杀了（亚历山大·麦昆[Alexander McQueen]）。“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从事这个行业，我想我很幸运，并仍然热爱它。我还是那个喜欢玩游戏的孩子……”
他当然很有洞察力：在爱马仕担任创意总监的7年任期于2010年结束，期间，他稳健地发展了自己的品牌，包括牛仔布、眼镜、珠宝、童装和家居服，而当时，其他时装设计师正处于恐慌之中。
他也保持着某种名人的身份：他仍然被视为一位才华横溢的高级时装设计师，但他同样熟悉流行文化。2012年，他成为第一个加入戛纳电影节评审团的设计师。可口可乐等品牌曾向他征求意见，而从凯瑟琳·德纳芙（Catherine Deneuve，法国知名女演员）到Lady Gaga等名人都继续穿着他设计的时装。据估计，如今他的身价已超过2亿英镑，据报道他在巴黎、希腊和巴斯克地区都拥有房产。
年龄渐长 开始考虑继承问题
没什么能让他失望的，除了政治。“很难过，不是吗？”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也听到同样的话，除了谎言，还是谎言。有个年轻人，好像是个瑞典姑娘……”
是格雷塔·通贝里（Greta Thunberg）吗？“是的！她心中有自己的信念，观点更新鲜。年轻人应该做出大的改变。”
作为一个坚定的亲英派，英国脱欧也让他感到难过，“但英国人是孤立的，他们有一种特立独行的感觉，这是我尊重的。”我明白，你们可以依靠自己，依靠自己的传统来领导自己。但我也喜欢一个统一的欧洲。”
最近他又和麦当娜进行了合作，为她的新角色x夫人设计服装。在视觉上——运用了皮革、眼罩、大量金属，还有金色的辫子——是她的主意，但这是他们的合作。“她想要黑色的，更哥特式的，而且喜欢我1994年的纹身系列中的一件旧衣服——圣女贞德（Joan of Arc）。麦当娜一直像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玛琳·黛德丽（Marlene Dietrich）、玛丽莲·梦露（Marilyn Monroe）一样，为女性而战。现在她可以成为圣女贞德，为年龄而战！”
高缇耶开始思考他自己的年龄，以及谁可能接管他的帝国。“也许我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但这很难，因为有很多人对此感兴趣。我有一些想法……”
现在，他有一个希腊男朋友。多年来，他们一直住在巴黎，时常会去希腊。但是在希腊的时候，高缇耶只是画画素描。
但他知道自己老了。他说他从来没有停下来让采访人提醒他问了什么问题。他也越来越胖。“我也不怎么动了。我记得在一次派对上，我穿着这双大高跟鞋上下楼梯，但是去年我试了试，都站不起来了。”
我问高缇耶如何看待自己的遗产，这让我想起了1986年英国《卫报》的一则电视广告。一个男人正跟在一个提着公文包的西装革履的商人后面跑着。当这个男人跑到商人面前，摄像机定格了。观众们以为这个男人会抢劫这名商人，但真正的危险却是一堆掉落的砖块。这个男人实际上是要救那个商人的命。我问，那便是你的遗产？
“是的。我并不总是像其他人那样看待事物，你可以在任何事物中发现美——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它。”
他的公关看了看手表，他的另一场试衣活动已经迟到了。在《时尚怪胎秀》中，他把这个节目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这一次，他成了自己的缪斯。我说，用一个词来描述它。
“Fantastique（法语，神奇、妙不可言）！”他回答道，笑容消失了一些。刹那间，这个时尚界的“坏孩子”又像个孩子了。
“我诚实地来说。在我开始工作之前，我对不能做出令人感兴趣的事情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就好像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人们的注意。所以我会创造一些东西。我会说，‘嘿，看到《Elle》杂志封面上的那个女孩了吗？她是我的表妹。’当然，她并不是。然后我开始工作，就像，终于，我不需要再说谎了。”
他的笑容又回来了。“Et voilà！（法语口语，瞧啊就这样）”
（《欧洲时报》英国版与《英国电讯报》联合专版；本文作者：Guy Kelly；本报编译：申忻）
（编辑：夏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