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很可爱，对吧？而自豪的父母平均会在孩子5岁前就把大约1500张照片上传到网上。自从Facebook出现以来，第一批在上面“露脸”的新生儿已成长为十几岁的青少年，许多人刚刚发现他们的隐私在不同程度内被侵犯了。下面是本文作者对该问题的采访。
图为日本摄影师滨田英明在instagram上发表的自己孩子的照片，他也因为“晒娃”成为知名的摄影师。（图片来源：滨田英明的Instagram）
孩子的生活不由自主地被曝光
“我还记得赫敏（Hermione）最后一次开心地摆姿势照相时的情景，”凯利·怀特黑德（Kellie Whitehead）回忆起她18岁的女儿时感叹道。
“那天是她13岁的生日，她和朋友们一起去美容院做脚部护理。我拍下了他们所有人的照片，微笑着，看起来很漂亮，并把它们分享到Facebook上。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41岁的凯利来自约克郡，自从2008年注册Facebook以来，她就喜欢上传孩子们的照片，当时她的两个儿子查理（Charlie）和詹姆斯（James）（现在分别是14岁和12岁）还在蹒跚学步。
“我不假思索地上传了他们在运动会时的视频，还有一些他们可爱表情的照片，或是他们在做的一些傻事。这就是一位为子女感到骄骄傲的母亲的内心独白，‘看看我可爱的孩子’。”
当赫敏14岁注册Facebook时，她才想到孩子们可能会反对她的做法——她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在我上Facebook之前，我并不知道她会把这些照片发到网上。”赫敏说，“然后我意识到我的整个人生都在那里被晒出来，不由自主地。这是可怕的。”
她们并不是唯一为“分享”而争吵的母女二人组。随着Facebook今年迎来15岁生日，整整一代十几岁的年轻人都意识到，他们的父母上网记录他们的第一步、上学的第一天等等。根据互联网域名管理公司Nominet的一项研究显示，在英国，父母在孩子5岁生日之前平均上传了1500张孩子的照片。
与此同时，发表在《儿童与青年服务评论》（Children and Youth Services Review）上的一项美国研究发现，大多数12岁至14岁的青少年在父母发布有关自己的信息之前，希望得到自己的许可。最近的一项全球调查还发现，Z世代比老一代人更不愿意分享生活更新——只有34%的Z世代会上网分享他们最自豪的时刻，而千禧一代的这一比例为53%。
法学教授利亚·普朗克特（Leah Plunkett）在她的新书《分享时代：为什么我们在讨论网上的孩子之前要三思而后行》（Sharenthood： Why We Should Think Before We Talk About Our Kids Online）中指出，儿童的数据隐私正在受到侵犯，难怪青少年会要求“给自己留下犯错的空间”。
青少年的隐私意识兴起
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今年早些时候在Instagram上发布了一张与女儿滑雪时的自拍照，结果被当时14岁的女儿爱普（Apple）叫了来。“妈妈，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爱普理论道，“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发表任何（有关我的）东西。”
临床心理学家珍妮丝·希勒（Janice Hiller）说：“像爱普这样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奇怪。当他们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他们的荷尔蒙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他们会有一种自我意识，想要塑造自己的个性……如果她们的妈妈不停地在网上发帖，就等于剥夺了这些女孩学会如何表达自己的机会。”
和格温妮丝一样，凯利也不明白赫敏为什么要抗议。“我当时想，别傻了。”她承认，“我有点不屑一顾，因为对我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害的。但她开始变得非常生气。”
当赫敏15岁时，凯利贴出了一张特别的照片。“（赫敏）认为这是一个不讨好的角度，就说，‘不，我不想让你这么做。这是无礼的。我不会这样对你的，妈妈。所以不要这样对我。’她的感情如此强烈，让我感到震惊。同时，这么长时间无视她的感受，也让我感到很内疚。”
经过适当的讨论，凯利开始理解女儿的观点。“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关乎在网上塑造个人形象……她想要控制自己被别人看到的方式和人群，所以尽管我只是想上传她的可爱照片，我知道我必须尊重这个界限。”
如今，赫敏的Instagram主页上满是她朋友给她拍摄的黑白照片（“这样比彩色照片好看多了”），而她的Facebook主页上则贴满了她妈妈标记的照片。她计划在上大学前删除她的Facebook账户，或者创建第二个账户，这样她的新朋友就不能在网上看到她的生活史。“为了这一切，我和妈妈吵了好几次架。我们现在达成了一个协议，她必须先确认一下，并坦然接受被拒绝的回答。”
部分问题在于，几代人对如何在网上展示自己有不同的想法。如今的青少年成长在一个过滤和修饰的时代，而他们的父母却常常抱着“不加修饰的家庭相册”的心态。
专家：父母不应暴露孩子的生活
玛雅·索尼·丹母卡扎尔（Maja Sonne Damkj鎟）是丹麦奥胡斯大学媒体研究教授，她研究“晒娃成癖症”。她说，作为父母应该尊重孩子，并尊重他们之间的界限，树立一个懂得倾听的良好榜样。然而，她也承认现代父母所承受的压力，包括家庭成员要求他们定期在社交媒体上发帖，以及社交媒体鼓励人们不断分享的机制。她承认，“这很复杂。总有一些父母会走极端。但当我们深入挖掘时，（父母）都能记起当孩子是什么样子，并发现事情有些令人尴尬。如果是小孩子，你是在嘲笑他们，还是在分享一些孩子长大后会觉得有趣的事情？”
事实上，希勒警告说，如果父母的自豪感与在网上发帖联系太过紧密，他们应该审视自己的社交媒体习惯。她说：“如果他们发布信息的行为已成为强迫症，这可能意味着他们与社交媒体的关系不健康。例如，他们可能在同辈人中对于发帖这样的事有竞争感。但当这变得比尊重孩子的意愿更重要时，这就错了。他们把自己的需求置于孩子的发展需求之上。”
对于50岁的朱莉娅·钱皮恩（Julia Champion）来说，这是她与两个女儿中较大的一个——13岁的罗西（Rosie）——发生冲突的根源。她与丈夫和两个女儿住在伦敦南部。“她总是在Instagram上发布自己带着兔耳滤镜和睫毛的照片……但当我试图上传她的照片时，她不允许我这么做，因为这很尴尬。”
几个月前，罗西反对母亲在网上发布她的一张特别的照片，照片上的文字说明是“罗西的激动时刻；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约会”。朱莉娅看到“赞”和“祝你好运”的评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然后罗西让她把照片删掉。
“她说这很尴尬，”朱莉娅说。“所以我最终还是删除了它。但后来，她一走，我又把它发出来了。照片是那么甜蜜，那么无害；我又不是把她的裸照发到网上。我永远不会发布她来‘大姨妈’之类的帖子。发这张照片只是为了好玩。”
然而希勒却表示震惊，她说，“父母绝对不应该暴露自己孩子的生活。青少年需要他们的隐私和安全感，这样他们才能建立自信。经常在网上发布孩子照片的妈妈们过于认同自己的经历。他们需要认识到这可能是有害的，然后收手。”
希勒敦促所有的母亲和女儿就界限进行诚实的对话。“对父母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孩子感到不舒服……如果他们持续过度曝光子女，有一天可能会导致子女心理健康问题，比如焦虑或自尊问题。”
对于凯利和赫敏来说，对话还在继续。“我对她说，你可以拍一张我的照片发给爷爷，而你需要把照片发到Facebook上吗？”赫敏说。凯利更能接受孩子们的担忧。她叹了口气说：“如果我们拍全家福，我必须和他们每个人确认是否可以上传。这让人恼火，但我能理解。”
尽管如此，她仍然珍惜赫敏允许她分享的那些时刻，比如她穿着舞会礼服的照片。“这仍然是我最喜欢的照片之一。还有一张是他们俩在赫敏18岁生日那天大笑的照片。“我很幸运。”凯利笑着说，“她仍然让我有妈妈的骄傲时刻。但我知道我也必须学会欣赏没有点赞的骄傲。”
如何适度分享。（图片来源：欧洲时报）
（《欧洲时报》英国版与《英国电讯报》联合专版；本文作者：Radhika Sanghani；本报编译：申忻）
（编辑：李璟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