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首页 英国

狄更斯的悲喜双重奏

【欧洲时报记者田皓雪子、实习记者李栎谦】威斯敏斯特教堂诗人角的狄更斯墓碑上写到:“他是贫穷、受苦与被压迫人民的同情者”。仁慈的心灵,柔和的感情,在他的作品中源源流出,为贫穷注入希望,从绝望中狡出幽默,而磨难之后完美的结局又给读者一种温暖的心灵滋补。本月起至10月17日“更多!《雾都孤儿》,狄更斯和城市的故事”特展在查尔斯·狄更斯博物馆展出。透过泛黄的手稿,亲临作者的书房,踏上熟悉的街道,聆听狄更斯写就的悲喜双重奏。

article_img

《雾都孤儿》的一页原始手稿。(图片来源:主办方供图)

道蒂街感受雾都孤儿的悲与喜

伦敦霍尔本道蒂街坐落着一排典型乔治风格的建筑,其中最为出名的48号是英国著名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查尔斯·狄更斯的故居。1837年,这位小有名气的年轻作家携妻子搬进了这座古典庄严的宅子。在此居住的三年里,狄更斯写就了《匹克威克外传》、《雾都孤儿》和《尼古拉斯·尼克贝》三本传世经典,其中《雾都孤儿》更使他成为家喻户晓的文学巨匠。

狄更斯的作品总是能准确反应时代脉络,犀利批判社会不公,但又充满乐观主义的情怀,《雾都孤儿》是反应他这一写作风格的代表性著作。查尔斯·狄更斯博物馆馆长路易莎·普莱斯(Louisa Price)表示:“《雾都孤儿》的故事充满了悲喜、夸张、怪诞和讽刺,它让我们哭,让我们笑,解释了社会和人,人性和自我的终极思考。”小奥利弗历经折磨和痛苦,在黑暗的环境中成长,却始终能保持善良本性,最后在朋友的牺牲和帮助下苦尽甘来,获得幸福。悲剧、压迫和磨难贯穿人生,而乐观、善良与希望永不磨灭,就像狄更斯自己说的那样,“随着悲剧的胜利,我们等到辉煌的结局”。

在疫情冲击下,这座博物馆也经历了类似的一段苦难与希望并存的“人生”。道蒂街48号自1925年起,作为查尔斯·狄更斯博物馆一直向公众开放,除正常维护和扩建外,鲜有缺席公众视野。然而新冠疫情使其受到存亡考验,甚至面临闭馆。不过工作人员没有放弃,努力寻得社区和政府帮助,博物馆重新开放,并于6月30日起至10月17日举办今夏特展“更多!《雾都孤儿》,狄更斯和城市的故事(More!Oliver Twist,Dickensand Stories of the City)”。

策展者在这部经典写就的地方,通过探索人物、时间、地点、物件和情节,向观众述说狄更斯的生活、亲情,以及他受到其中哪些的影响和启发,得以创造出如此精彩的小奥利弗的故事。本次展览展示了众多珍贵孤品,并别出心裁加增了社区导览的户外部分,将整个社区作为展览的一部分,让观众能身临其境的“对话”狄更斯,感受《雾都孤儿》的故事。

充实的三年——文学巨匠的精致生活

本次展览第一部分是让参观者身临其境,穿过走廊,踏过阶梯,走近狄更斯近两个世纪前的精致生活。在道蒂街48号生活的三年间,他写就三部经典作品,赢得赞誉一片,还迎来两个孩子的诞生。尽管有失去妻妹的遗憾,这位文学大家的日子整体上是充实且富足的。

参观者首先进入的是宅子的走廊。从前,狄更斯和家人在此为生活和社会奔走。狄更斯本人更是有每天在街区散步的习惯,结交的邻居大多是社会名流和各行各业的翘楚。可想而知,在走廊尽头的餐厅里,在优雅的拱形墙体之下,狄更斯与多少重要的人物觥筹交错,谈笑风声。

与餐厅一墙之隔的是早晨的起居室,狄更斯的妻子凯瑟琳每日在此操办家事和照顾孩子,有时也帮助丈夫迎接访客。狄更斯常年在外奔波,凯瑟琳与狄更斯沟通大多通过书信,分开并未影响双方在这一阶段的感情,夫妻伉俪情深,凯瑟琳和狄更斯育有10个孩子,这里也展示了一些属于他们的“纸短情长”。

厨房、洗衣房和酒窖都位于地下室,仆人们在此辛勤劳作,商户们每日来往与此,为狄更斯一家供应新鲜的食材。狄更斯在他的小说中常常流露出他对清洁工、仆人等社会底层人士的深切同情,因此他也赢得了英国家政工人们的爱戴与拥护。

踏上阶梯来到二楼,可以进入狄更斯的会客厅。这里还摆放着他喜爱的红色沙发椅。狄更斯热爱表演,经常把家里变成一个业余剧场,从1850年左右开始,他通过在舞台上的朗诵表演将自己的作品带给观众和读者,把自己对表演的热爱发挥到了极致。与会客厅相连的是狄更斯的书房,是这位伟大作家日常写作的地方。狄更斯的日常作息极其严格,从早饭后一直到中午,他总是在这个书房里不间断的写作。而下午的时候,他则会做一些慈善工作,或者花大量的时间去周遭散步,获取灵感。在书架上,观众还可以看到狄更斯浩瀚的藏书。可见,海量的阅读、劳逸结合和规律的作息,是这位作家保持源源不断创造力的关键。

article_img

狄更斯的红皮沙发椅。(图片来源:主办方供图)

来到三楼,这里是狄更斯一家人的卧室和更衣室。狄更斯是一位极其注重自身形象的精致绅士,他的更衣室中整齐摆放着各类梳洗用具,他每日在此洗脸、剃须和更衣。历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曾描述狄更斯不仅仅是“穿的得体(Well)”,而且“穿的时髦(Fashionably)”。更衣室中还展示了他修身的礼服,从礼服的尺寸可以看出,不惑之年的狄更斯仍然保持着不错的身材。

article_img

狄更斯的更衣室。(图片来源:欧洲时报王子璇 摄)

在三楼一侧的房间里埋藏着一段狄更斯的悲伤回忆:他的妻妹玛丽·霍加斯(Mary Hogarth)在此过世。年仅17岁就英年早逝的玛丽是狄更斯心中纯洁美好的象征。她的死给狄更斯一家带去巨大打击,也直接影响了《雾都孤儿》和狄更斯后来的作品。普莱斯表示:《雾都孤儿》中梅丽姨妈的养女玛丽的原型就是现实中的玛丽,在这个故事中,狄更斯给玛丽创造了一个幸福的人生,她与相爱的人结婚生子,终生幸福。在展品中可以看到藏有玛丽头发的一把锁,这寄托了狄更斯对妻妹的无尽哀思。此外,在顶楼的儿童房里,观众还可以通过牢房的冰冷栅栏回顾狄更斯儿时的一段特殊时光:当时他的父亲因债入狱,狄更斯被迫辍学,当起了童工,这一经历也反应在《雾都孤儿》的相关情节当中。

狄更斯与读者的暖心对话

《雾都孤儿》故事中的众多灵感就来自于狄更斯当年所居住的街区,当这位心怀仁爱的批判作家每每漫步于附近街道,一个个故事和人物已然在他脑中浮现。本次展览的一大亮点便是在室内展厅外,将整个社区作为观众自助游览的展区。

article_img

《雾都孤儿》故事情节伦敦地图。(图片来源:欧洲时报李栎谦 摄)

观众将跟随主人公的脚步,在社区中探寻与《雾都孤儿》剧情相关的地点,跨越时空,与故事中的人物建立心灵的连接。伦敦是《雾都孤儿》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克莱肯威尔格林街(Clerkenwell Green)是小奥利弗发现费金团伙真实面目的地方,布朗洛先生也是在这被抢劫的。而萨弗伦山(Saffron Hill)则是费金一伙人的老巢。此外,史密斯菲尔德,海德公园也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地点。在伦敦桥则发生了南希被诺亚·克莱博跟踪的惊险情节。

整个自助游览过程由查尔斯·狄更斯的来孙(great-great-great grandson)奥利·狄更斯做主要引导和解说,博物馆还邀请到了社区中的居民作为嘉宾,讲述他们的居所和《雾都孤儿》以及狄更斯本人的关联。为了在疫情后鼓励人们回归社区生活,狄更斯博物馆还将在此次展览期间举办更多的活动,将整个社区联系在一起,更好的讲述狄更斯和小奥利弗的故事。

普莱斯介绍,她说:“这次展览以《雾都孤儿》为核心内容,结合已有的展品,充分体现了查尔斯·狄更斯这个天才作家的与众不同。观众可以对道蒂街48号这座历史悠久的建筑进行一次深入的游览,并看到狄更斯的真迹”。不仅如此,《雾都孤儿》的独特之处更在于故事中人与伦敦这座城市的紧密联系,许多因疫情不能探访伦敦的周边居民都会通过阅读《雾都孤儿》来重新感受伦敦这座城市的心跳与脉搏。

普莱斯表示,博物馆鼓励观众以家庭为单位来观展,希望不同的家庭成员能在狄更斯的故居中找到狄更斯对家庭、对亲情的重视,发现《雾都孤儿》剧情中与家相关的元素和连接。

同时本次展览还通过展示当代讽刺艺术的方式,引起人们的重视,号召人们打击社会不公,关注政府制定的儿童政策和底层人民的苦难。普莱斯还认为自助街区游览的方式可以让观众有更多的参与感,导览的多位嘉宾也为社区生活和博物馆此次的策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不仅他们住的地方与奥利弗的故事交相辉映,当被问及居民自己的故事时,他们每个人都能娓娓道来一段精彩的往事。

在谈及疫情所带来的挑战时,普莱斯承认疫情确实给这家主要以门票为收入的博物馆造成重大影响,甚至到了考虑永久闭馆的地步。但是尽管挑战和磨难不断,博物馆和所有工作人员依然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努力工作,认真策展,最终在社区和政府帮助下能将狄更斯和奥利弗的世界再次展现在观众眼前。这就像《雾都孤儿》的故事告诉我们的那样:黑暗世界中永远有人性光辉,无论身处何地,我们都要保持坚毅乐观、善良纯洁的初心,美好的明天一定会到来。

当然,富足的生活并未让狄更斯忘却底层人民的苦难。尽管他身处上流社会,但是每每漫步在城市街道,那些点燃他愤慨情绪,激发他批判时代的残酷的法庭、劳教所和贫民窟,距离他所居住的道蒂街48号仅仅几步之遥。《雾都孤儿》写于《济贫法案》通过之时,该法案虽然允许穷人依靠劳动获取援助,却以严苛的标准让进入济贫院的人承担过分繁重的劳动,而且不得随意外出。进入济贫院,就被贴上了“穷人”的标签,被视作社会的负担和威胁,与其他阶级划清了界限。这同时也助长了济贫院剥削底层人民的不正之风。

小主角奥利弗·崔斯特就是一名出生在济贫院的孤儿,狄更斯通过对奥利弗成长经历中所遭受苦难的描写,揭露了19世纪英国社会的冷酷无情和麻木不仁,但也通过对南希,布朗洛等正面角色的塑造以及大团圆结局的设置,表达了仁爱思想和乐观主义精神。

在博物馆的特设展厅中,展示了狄更斯撰写的《雾都孤儿》原始手稿,可见狄更斯下笔刚劲有力,笔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表达了他心中强烈的,对社会不公的悲愤和对底层人民生活的深切同情。在双面透明橱窗中,观众还可以看到一封狄更斯亲笔写给《雾都孤儿》出版商的一封信,其中详细叙述了自己对该书出版和插画创作的要求,侧面反应出狄更斯对自己这部作品的高度重视。《雾都孤儿》的故事一经出版就受到热烈欢迎,此后被多次改编成电影、电视剧和舞台剧。而其主题和故事情节也在今天的流行文化中被反复借用,引发时代共鸣。

本次展览中还展示了一幅由知名艺术家冷战史蒂夫(Cold War Steve)所创作的讽刺数字拼接画《More Sir》,该作品“重现”了《雾都孤儿》中最为著名的情节,即饥饿难耐的小奥利弗在济贫院要求添粥的这一画面,并将施粥者的头像换成了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为了给一项号召为一线慈善机构供应优质食物,抗击饥饿的项目筹集资金,该作品一开始被印在2020年的圣诞节的慈善卡片上。这一作品也给我们传递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提醒,即狄更斯当年关切的社会问题在如今的英国并未得到根本解决。

article_img

冷战史蒂夫(Cold War Steve)创作的讽刺作品《MoreSir》。(图片来源:主办方供图)

博物馆馆长普莱斯特别提到,这次展览还涵盖了狄更斯与读者的暖心故事。在《雾都孤儿》一书中,教唆犯费金(Fagin)的反派形象跃然纸上,狄更斯通过精妙的语言将费金刻画地入木三分,然而费金在书中的设定是一位奸诈狡猾的犹太人,一名叫伊丽莎·戴维斯(Eliza Davis)的犹太读者在看到后十分伤心,她认为费金口中的污言秽语会让人们对当时本就处境艰难的犹太人产生更深的刻板印象。尽管直白的批评意见可能会惹恼已经名声大噪的狄更斯,戴维斯还是决定直言不讳,写信向狄更斯表达自己的看法。她在信中向狄更斯倾诉,告诉他作为一名作家他所具有的影响力能产生怎样的作用。而狄更斯也的确被这一封封读者来信所影响,在之后的版本中修改了费金这一人物的语言,并且在此后的作品中刻画了更积极正面的犹太人物形象,作为当时犹太人在社会中受到不公对待的补偿。

(编辑:文耕)